【1988年6月】
是日也:應接不暇


香港的「綠色運動」很有機會搞得成功,我講件小事做例子,大家便知道。

這兩天荔枝剛上市,我急不及待要買來吃。荔枝小販陸叔見我穿着西裝,手拿《信報》,便跟我說:「我要你猜一句歇後語,句面是:周兆祥避孕袋,你猜中,呢兩斤荔枝唔收錢。」

近期澳洲元天天見新高,我正欲趕去銀行,那有心情去研究歇後語,所以我自願放棄免費吃荔枝的機會,祇是假裝思考一會,便要求他開謎底。

「乜你咁渣呀!你哋啲阿SIR冇理由唔識喎,而家街市個個小販都知道要珍惜用膠袋,用完一次要再用,嗱,呢個裝荔枝嘅膠袋就像我喺垃圾桶執番嚟。周兆祥避孕袋,即係用完要再用咁解。」這位在街角擺檔,我幫趁了多年的小販關心時事與熱心公益的程度,比之很多有識之士有過之而無不及。他對人和對社會的觀察力亦很強,甚至連我逢一三五看《信報》二四六看《經濟日報》的習慣也察覺出來。

在1980年代中,香港現代音樂家林樂培等受國際尊重,在1988年10月舉辦國際現代音樂節。
  在1980年代中,香港現代音樂家林樂培等受國際尊重,在1988年10月舉辦國際現代音樂節。

周兆祥的綠色思想在小販界中傳誦,並且加上了幽默的註釋,確實使到綠色思想充滿了生命力和朝氣。所以我先頭說,「綠色思想」有機會成功,便是這個道理。

我把荔枝小販的智慧告訴給雜誌編輯樂子靜,他笑得把口中正在咀嚼的火腿隻蛋也噴了出來。我身上的西裝也沾了一些他口中的殘餘物。我不太介意子靜「噴蛋」,但我實在不太滿機場的早餐,油放得太多,我很擔心洗衣店也不能清除衣服上的油漬。

子靜一早約我來機場吃早餐,是要我替中國思想領袖嚴家其拍照。嚴家其今欸在北京申請來香港,因為沒有香港邀請機構的英文地址,所以受到阻滯,影響到留港時間也短到祇得三個晚上而已。子靜為台灣一份雜誌寫了篇嚴家其,但獨久照片,而又臨時找不到攝影師,所以祇好在前一夜兩點鐘打電話來吵醒我,要我用新買的NIKON TW自動相機來為嚴大師拍照。拍完照之後,我請嚴大師在我祇看了一半的《首腦論》上簽名,之後,他給了我地址,並對我說,看後有甚麼意見,可因寫信去討論。

目送了嚴家其入機場之後,子靜問我下午有沒有事倣。我說想去看老友王家衛導演的《旺角卡門」》,因為人人都說好戲。

「不如去睇十二點半!」他說。

「唔駛食飯嗎?,我想睇兩點半。」我說。

「晏晝我想你同我一齊入中大。」他說。

「做乜呀?」我很奇怪。

「同我再映多一個人。」他答。

「邊個咁巴閉,要入到中大去映呀?」我問。

「Paul Chu呀,我同中大聯絡過,但喺香港嘅時間完全排到密晒,要想同但影張相,就唯有喺佢演講前搞掂。」子靜顯然又寫了篇收美金稿費的稿,他似乎一定要我完成這個任務。他繼續滔滔地說:「朱經武喺舊年差一啲就攞到諾貝爾獎,但咁叻係中國人嘅光榮,但係好多中國人都唔識得佢,你而家同佢影張相登出嚟,其實係為全中國人做事,係為中國作出貢獻。」

Photo Credit : Andy Chan 陳德明 @ OneArtGallery
  Photo Credit : Andy Chan 陳德明 @ OneArtGallery

子靜對的士司機說去旺角,我沒有反對。我們終於在中午十二時半入了戲院看《旺角卡門》。

看完戲之後,我們在附近的雅蘭酒店吃飯。子靜說:「張學友開始識得做戲,香港地演員缺乏,而家總算多一個人。」

「我覺得部戲有啲譚家明嘅影子,真係件好事,譚家明部《最後勝利》賣四百幾萬,而家《旺角卡門》賣千幾萬。我覺得譚家明嘅嘢其實可以搵到好多觀眾,就係欠咗人緣呢樣嘢。」我說。

「你最近有冇見譚家明,你識得佢,你同佢講吓,試吓食齋,會有啲幫助。」子靜在兩年前開始自修學佛,時常跟我講講佛法。我也受他影響,每天唸經,現在我更學會了用古梵文的字音來唸心經。他曾經對我說,用梵文唸經,比用廣東話唸經有效得多。

我們吃完飯,便信步走去旺角火車站,大約三時半,來到大學站,然後坐上正等候我們的穿梭巴士。巴士上有海報,告訴我們演講會之前有雞尾酒會,於是我們也走去看看。

朱經武在酒會中,並沒有人圍着他,而現場也沒有幾拉攝影記者,在子靜與他談論在美國侯斯頓生活的時候,我可以很從容的替他拍照,我還請求朱教授起戶外去,讓我在自然光下替他造像。不過,朱教授是學者,不慣面對鏡頭,而且不太願意擺甫士,所以我拍出來的朱教授沒有趣味實在不能怪我。

朱經武的演講題目是《高溫超導的回顧與前瞻》,我初時以為會完全聽不懂,但聽下去卻似乎聽懂一些。我很高興有這樣一次機會聆聽諾貝爾物理獎候選人的演講。

在回旺角的火車上,我跟子靜說朱經武的演講好似有些佛家道理,他笑笑口說:「你而家明白佛學其實有些地方同科學相通哩。」

火車來到九龍塘,子靜同我轉地下鐵去灣仔,子靜叫我去看京劇。「我睇咗幾晚啦,再唔睇就冇得睇啦。」

「我淨係要睇國寶咋,前幾年睇過俞振飛,今晚有冇袁世海出場呀?」我問。

「講起呢件國寶真係巴閉,佢老人家嚟到香港跳草裙舞,發脾氣,搞到主辦人無晒癮,而家要送佢同個仔袁小海返大陸。」子靜說。

當晚我們看的是三個折子戲,《鋸大缸》、《擋馬》、《玉堂春》。我看過後兩個戲,感覺上今次這個團水準並不是高到怎麼樣。看到第三個戲,到十一時多還未散場,我肚子已餓到好像打鼓,這時候我更覺得京劇需要現代化,例如可考慮把演出時間縮短一些。

在明石日本菜館吃下第一口壽司的時候,我感覺今天太過充實,有應接不暇之感,不過無論如何,我要多謝子靜。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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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1988 #張氏起居注 ]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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